春風徐徐吹來,春光暖暖普照。大地一片翠青,萬物充滿生機。在萬頃田疇、千條阡陌的水鄉腹地,除了無邊的青麥、金黃的菜花,便是田埂、圩堤上的蠶豆、豌豆了。
蠶豆、豌豆是我們蘇北水鄉主打的農作物之一。碧綠的青蠶豆和翠色的青豌豆鮮嫩可口,老蠶豆和老豌豆香脆有味,可油炸可水煮,亦可碾粉制粉絲,是上好的火鍋佐料,是蘸酒的可口小菜。所以有更精明的商家,將青豆和老豆炒煮后,分別制作不同的茶余小食,配以精致的袋盒包裝,身價倍增,賺得鍋滿盆盈。
蠶豆、豌豆除了帶給人們難得的口福,還給無邊的綠野戴上多彩的花飾,增添錦繡的春色。每到暮春初夏,田野里一條條阡陌、一片片圩堤,盡是爬滿枝蔓的豆花。那豆花似輕盈的蝴蝶,像展翅的蜻蜓,如癡如醉地靜立在豆葉間。那花兒在乳白與青黛中夾帶點粉紅,粉紅間雜有散斑,在春光中微笑,在春風中搖曳。那花兒散發著淡淡的清香,使春天的原野充滿誘人的味道。
在野花齊放、萬紫千紅的春色里,成片的菜花氣勢磅礴,是金黃的、熾熱的,遍布的野花是恣意的、芬芳的,而豆花雖然在陣勢上不如菜花廣闊,香艷上不如野花任性,但花形、色彩和品性是獨特的、舒曼的。婉約中帶著奔放,張揚中孕育豆粒,一襲的霓裳,一身的粉色。說它錦繡之身、芳華之表、豐實之碩,絕不為過。當豆花開放,彩蝶迷戀不去,蜜蜂癡醉忘返。而俏麗的村姑會摘取一朵溢彩如蝶的豆花,插在發夾上,增添迷人的風采。
過去的里下河水鄉是水旱并存、稻麥輪作制,一半是老漚田,一半是水改旱。老漚田春夏育秧長水稻,待早稻收獲后再搶栽一季荸薺和茨菰。冬前收獲完荸薺、茨菰,漚田便任由風車吱呀呀的轉,車水漚著田,給以一冬的休養生息,待到春末夏初再育秧插秧。兩三年后再輪作稻麥,即春夏栽秧,秋冬種麥子,一季為水,一季為旱,周而復始成規制。這種耕作模式,至少沿襲了上千年。
旱田與水田僅一渠之隔。放眼水鄉原野,可見旱水并存、青白分明的獨特景觀。每當春天來臨,一邊是白汪汪的漚田水平如鏡,一邊是青幽幽的旱熟作物蔥蘢如畫。由是,“東風吹得風車轉,蠶豆花兒香啊麥苗鮮”的美妙景致便呈現眼前,成為里下河水鄉獨特的田園景觀。到了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,鄉里在農業學大寨的過程中普遍改水為旱,繼而轉化成稻麥輪作,間雜長些荸薺和茨菰。今天的水鄉大地,除了河溝港汊,不再是出腳是水、漚田遍野了。春天的千里平原,不是青青麥苗,就是翠翠油菜,青翠中掩映著金黃,間雜著彩色,這就是菜花和豆花。
記憶中的老家,河堤田埦總是點滿蠶豆,間雜點有豌豆。蠶豆莖粗葉肥,高可及人腰;豌豆藤蔓略長,可達一米以上。蠶豆傲然挺立,如偉岸男子;豌豆綿軟妙曼,如鄰家小妹。蠶豆、豌豆結伴開花,如同情侶唱和,裝點著春天的原野,扮靚了水鄉天地。早期的豆葉鮮嫩可口,既可充饑果腹,又可佐餐美味。每到春風沉醉,村姑會提上籃子拮取蠶豆、豌豆的鮮嫩葉尖,一掐就是一籃半兜。回家用開水焯去青澀氣味,用來炒菜或做湯。就是現在,鮮嫩的豆葉依然是農家餐桌上的家常菜。不僅如此,豌豆頭還登堂入室,進入城鄉飯店的正規宴席,成為食客們喜愛的美味佳肴。
美麗的豆花盛開在春天的原野上,綻放出青春的光彩,充滿迷人的魅力,但它們卻在深秋的季節里孕育,在蕭瑟的寒風里辛熬,在漫天的瑞雪里深埋。從當年的十月仲秋點種下,到次年的五月成熟,一生漫長,大半年時間在數九寒冬里度過,于煎熬中保持常綠本色。只到春風徐吹、春光普照的時候,才能一路豪放、恣情勃長,迎春的莖葉更顯挺拔,怒放的蝶花更顯嬌美,成熟的豆粒更為堅硬。毫無疑問,蠶豆、豌豆是豆類中最具品質、最為堅強的品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