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了叫,楊梅熟。這是蟬聲給人們傳達出來的時令信息,故鄉高坡的楊梅每年也是要等到端午節后才慢慢紅熟。
今年的蟬特別多,且鳴叫得似乎有點早,無論在清晨,還是午后,總能聽到蟬鳴的唱響。尤其在傍晚,下班后就自然進入“蟬鳴模式”,“吱吱…吱”,忽而高遠,忽而低近,時而亢奮,時而淺唱,聒噪得有點讓人煩躁不安。
今年入夏后,第一聲蟬鳴是什么時候響起的我已記不清,印象特別深的是有一天下午,我正伏在案頭寫材料,突然被一陣陣熟悉的蟬鳴聲打斷思緒,我這才猛然意識到已是仲夏時節了。
有樹木的地方就會有鳥類、昆蟲等生物的棲息。辦公樓后面緊挨著一壁筆陡的壁崖,通往后門的空地上生長著幾顆松柏和桂花樹,搭構成一片小森林,路過時總能發覺蟲鳴鳥叫活躍于枝頭。蟬鳴的聲音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。
我有個壞習慣,寫材料時需要很安靜的環境,只要心境一下被叨擾,我是寫不出任何東西的。
此時,蟬聲驟起,聲音穿窗而入,霸占了時下的有聲世界,讓人連心跳的節奏都感覺不到。
經蟬這么一折騰,我再也寫不出東西了,于是便擱下,心想等它叫過了我再繼續。可誰知蟬聲一旦起鳴,怎么也停不下來,這小精靈,不知哪來這么大的力量,鳴唱起來是如此的肆無忌憚且歇斯底里,甚至壓過對面公路上的隆隆車聲。既然無法抗拒,那就靜靜聆聽吧。我索性閉上雙眼,讓脈搏與思緒跟隨著蟬鳴的音符在律動。
“吱——哩——”,這撥剛剛停下,不一小會兒,一只蟬又開始鳴叫起聲,另外一只或幾只聞聲附和,聲勢變得浩大起來,聲音遼遠、透亮且尖銳。持續片刻后,漸漸地才調聲緩下,直到低至極點,最后戛然而止。蟬聲此起彼伏,或低吟淺唱、或高歌引吭。這樣反反復復一高一低,一唱一和,一潮高過一潮,一場勝過一場,合成一曲曲無伴奏、無指揮的自然交響樂。
其實,有蟬音悅耳而得心靜,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蟬鳴聲穿透了這紛繁的傍晚,讓人放下一切,將身心帶到一個聲樂的世界里,享受著放空心靈、超然物外的清靜。
一場“蟬之歌”的演唱會結束后,心情變得無比的澄靜,自己反倒覺得一人在空蕩的文字里游離,有了蟬鳴做伴,才不至于覺得太孤獨。
活了這么久,第一次這么認真地聽蟬,想不到這小小精靈,集一體之力,就憑兩翼顫動發聲,竟然能彈響出這般曼妙的舞曲和發出如此巨大的聲波,純粹是這夏天里的原生態的一場千聲和鳴獨家音樂會!
書上說,雄蟬發出的聲音是求偶的信號,待與雌蟬交配完成延續種群的任務后不久便安靜地死去。沒有其他的索求或遺愿,生命在一夏的激情絕唱后寂然終止,這就是蟬的宿命!
蟬是天生的聲樂演奏家,為人類的智取提供借鑒。被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名錄的侗族大歌集民族、聲樂、表演為一體,有多聲部、無指揮、無伴奏的奇特性,被認為是“清泉般閃光的音樂,掠過古夢邊緣的旋律”。《蟬之歌》是其中的典型代表,聰慧的侗族先祖從自然界中獲取靈感,以蟬為主題,模仿蟬唱的音律,糅合民族的勞作歌唱場景,凝結出源于自然生活而又高于自然生活的聲樂藝術精品。
禪,意為追求本真回歸,靜心空靈而悟透世道。“蟬”通“禪”,且為同音,一個高唱發聲,一個*坐參悟,一動一靜的對比之間應有著某種更深層的關聯吧!
人生一世亦如蟬!蟬固然能激蕩高歌鳴唱一夏而離去,而作為萬物靈長之人類又能否在心亂時坐“禪”凝神靜悟,奮進時聽“蟬”竭力而歌,求達善始善終而落幕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