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賈平凹的散文范文》由精心整編,希望在【靜虛村記】的寫作上帶給您相應的幫助與啟發。
靜虛村記 第5期 1
如今,找熱鬧的地方容易,尋清靜的地方難,找繁華的地方容易,尋拙樸的地方難,尤其在大城市的附近,就更其為難的了。
前年初,租賃了農家民房借以棲身。
常有友人來家吃茶,一來就要住下,一住下就要發一通議論,或者說這里是一首古老的民歌,或者說這里是一口出了鮮水的桔井,或者說這里是一件出土的文物,如宋代的青瓷,質樸,渾拙,典雅。
村子并不大,屋舍仄仄斜斜,也不規矩,像一個公園,又比公園來得自然,只是沒花,被高高低低的綠樹,莊稼包圍。在城里,高樓大廈看得多了,也便膩了,陡然到了這里,便活潑潑地覺得新鮮。先是那樹,差不多沒了獨立形象,枝葉交錯,像一層濃重的綠云,被無數的樹樁撐著,走近去,綠里才見村子,又盡被一道土墻圍了,土有立身,并不苫瓦,卻完好無缺,生了一層厚厚的綠苔,像是莊稼人剃頭以后新生的青發。
攏共兩條巷道,其實連在一起,是個“U”形。屋舍相對,門對著門,窗對著窗;一家雞叫,家家雞都叫,單聲兒持續半個時辰;巷頭家養一條狗,巷尾家養一條狗,賊便不能進來。幾乎都是茅屋,并不是人家寒酸,茅屋是他們的講究:冬天暖,夏天涼,又不怕被地震震了去。從東往西,從西往東,茅屋撐得最高的,人字形搭得最起的,要算是我的家了。
村人十分厚誠,幾乎近于傻味,過路行人,問起事來,有問必答,比比畫畫了一通,還要領到村口指點一番。接人待客,吃飯總要吃得剩下,喝酒總要喝得昏醉,才覺得愜意。衣著樸素,都是農民打扮,眉眼卻極清楚。當然改變了吃漿水酸菜,頓頓油鍋煎炒,但沒有坐在桌前用餐的習慣。端了碗出來,卻蹲不下,站著吃的,只有我一家,其實也只有我一人。
我家里不栽花,村里也很少有花。曾經栽過多次,總是枯死,或是萎縮。一老漢笑著說:村里女兒們多啊,瞧你也帶來兩個!這話說得有理。是花嫉妒她們的顏色,還是她們羞得花們無容?但女兒們果然多,個個有桃花水色。巷道里,總見她們三五成群,一溜兒排開,橫著往前走,一句什么沒鹽沒醋的話,也會惹得她們笑上半天。我家來后,又都到我家來,這個幫妻剪個窗花,那個為小女染染指甲。什么花都不長,偏偏就長這種染指甲的花。
啥樹都有,最多的,要數槐樹。從巷東到巷西,三摟粗的十七棵,盆口粗的家家都有,皮已發皺:有的如繩索匝纏,有的如渠溝排列,有的扭了幾扭,根卻委屈得隆出地面。槐花開放,一片嫩白,家家都做槐花蒸飯。沒有一棵樹是屬于我家的,但我要吃槐花,可以到每一棵樹上去采。雖然不敢說我的槐樹上有三個喜鵲窠,四個喜鵲窠,但我的茅屋梁上燕子窩卻出奇地有了三個。春天一暖和燕子就來,初冬逼近才去,從不撒下糞來,也不見在屋里落一根羽毛。從此倒少了蚊子。
最妙的是巷中一眼井,水是甜的,生喝比熟喝味長。水抽上來,聚成一個池,一抖一抖的,隨巷流向村外,涼氣就沁了全村。村人最愛干凈,見天有人洗衣。巷道的上空,即茅屋頂與頂間,拉起一道道鐵絲,掛滿了花衣彩布。最艷的,最小的,要數我家:艷者是妻子衣,小者是女兒裙。吃水也是在那井里的,須天天去擔。但寧可天天去擔這水,不愿去擰那自來水。吃了半年,妻子小女頭發愈是發黑,膚色愈是白,我也自覺心脾清爽,看書作文有了精神靈性了。
而我,喜歡靜靜地坐著,靜靜地思想,靜靜地作文。村人知我脾性,有了新鮮事,跑來對我敘說,說畢了,就退出讓我寫,寫出了,嚷著要我念。念得忘我,村人聽得忘歸;看著村人忘歸,我一時忘乎所以,邀聽者到月下樹影,盤腳而坐,取清茶淡酒,飲而醉之。一醉半天不醒,村人已沉睡入夢,風止月瞑,露珠閃閃,一片蛐蛐鳴叫。我稱我們村是靜虛村。
(有刪節)
名篇品讀:
《靜虛村記》讓人所悟每近禪味,卻洋溢著樂觀向上的精神,鮮有消極與冷漠。作者試圖通過這古樸、寧靜的鄉村生活的營造,承擔起反襯隱遁在文本背后的現代文明所帶來的荒謬與異化的重 因而,“靜虛村”這樣一個偏離市區的地方,雖然顯得既原始又古舊,